高考前小，高考前小说

纸飞机上的倒计时

五月的晚风,裹挟着初夏特有的温热与躁动，穿过高三（7）班敞开的窗，将浅蓝色的窗帘吹得如翻涌的海浪，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，那串鲜红的数字像一把悬在每个人心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，正一天天变得瘦削、锋利，从“30”到“7”，再到“3”，无声的流逝让整个教室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默里，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、书页翻动的哗啦声，连同偶尔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咳嗽，都化作了这场青春战役最忠实的背景音。

林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,目光呆滞地落在摊开的错题本上，那些曾经熟悉的公式和定理，此刻在她眼中竟渐渐模糊、扭曲，化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墨团，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际，同桌陈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，她回过神，见他摊开手掌，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只折得棱角分明的纸飞机。

小满愣了愣,小心翼翼地接过来，展开，飞机的机翼上，用铅笔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：“最后一节晚自习，天台见？”

晚自习的铃声是冲锋的号角,也是短暂的休止符，天台的铁门被推开时，一股裹挟着城市气息的晚风瞬间灌满了两人的校服衬衫，衣角猎猎作响，远处的城市华灯初上，车流汇成金色的光河，璀璨得像打翻了银河的星子，陈默倚着生锈的栏杆，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，剥开一颗塞进嘴里，清冽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，驱散了些许燥热。“紧张吗？”他侧过头问。

小满摇摇头,又重重地点点头。“总觉得还有太多东西没记住，可又好像……脑子被掏空了，什么都装不进去了。”她的目光落在天台角落那盆被遗忘多肉上，它在晚风中微微颤动着叶片，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走，又像极了她此刻此起彼伏的心跳。

陈默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，那笑容像一道暖阳，瞬间驱散了小满心头的阴霾。“记得初二那次数学竞赛吗？”他调侃道，“你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关键一步，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，鼻涕泡都出来了。”

小满的脸颊“腾”地一下涨得通红，伸手去捶他，却被他灵活地躲开。“结果呢？”陈默收起笑意，眼神认真起来，“你最后还是拿了二等奖，证明给所有人看，也证明给你自己看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变得温柔而笃定：“高考也一样，它是一场检验，但不是审判，尽力就好，别让压力把自己压垮了。”

夜色渐浓,远处的教学楼里，零星几盏灯还固执地亮着，像黑夜不肯闭上的眼睛，小满忽然想起三年前，刚入高中的那个秋天，她也曾拉着陈默站在这同样的天台上，对着漫天星辰信誓旦旦地说：“我们要一起考去北京，最好的大学！”那时的她们，以为未来是一张纯净的白纸，可以肆意挥洒，勾勒出任何想要的模样，可如今，那张纸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公式、单词、古诗文填满，几乎找不到下笔的空隙。

“你说，”小满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夜色，“要是最后，我们没能考上同一所大学怎么办？”

陈默沉默了很久,久到小满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，就在她快要放弃时，他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纸飞机——那是刚才她折给他的，机翼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。“那就折一架新的，”他望着远方璀璨的灯火，语气平静而有力，“飞向不同的方向，但只要我们足够努力，都能飞到各自想去的地方。”

晚自习的铃声将两人从天台拉回现实,教室里，同学们依旧埋首于书山题海，但小满忽然觉得，空气似乎不再那么沉闷了，她回到座位，翻开自己的错题本，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中悄然滑落，那是高一运动会时拍的，两人举着快要融化的冰棍，笑得露出了牙龈，阳光灿烂得晃眼，照片的背面，是陈默的字迹：“无论如何，你永远是我的底气。”

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“2”的那天，班主任在班会课上播放了一段视频，画面里是三年前刚入学的他们，青涩的脸庞上写满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迷茫，视频最后，班主任的声音有些哽咽：“孩子们，高考不是终点，而是另一段旅程的起点，请你们记住，无论结果如何，这段一起奋斗、一起哭、一起笑的日子，都会是你们生命里最珍贵、最无可替代的礼物。”

小满看着视频里那个扎着高马尾、眼睛亮晶晶的自己，鼻子一酸，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，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陈默，发现他也在看她，眼中有星光在闪烁，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、名为“青春”的印记。

高考前一天,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来到天台，放飞了承载着三年梦想的纸飞机，五颜六色的纸飞机在空中盘旋、飞舞，像一群挣脱了束缚的彩色信鸽，又像振翅欲飞的凤凰，载着所有人的期盼与祝福，飞向了广阔无垠的夜空，小满的那架纸飞机上，写着她从未示人的心愿：“愿我们都能成为想成为的人，哪怕前路漫漫，也要勇敢飞翔，无问西东。”

六月的风温柔地吹过,带来了栀子花的馥郁芬芳，林小满知道，无论未来是坦途还是荆棘，这个名为“高三”的夏天，连同那些纸飞机、薄荷糖、天台夜话和并肩奋斗的身影，都已永远镌刻在她的生命里，像那盆被遗忘的多肉，即使在无人问津的角落，也能顽强生长，开出属于自己的花。

而那些被折成纸飞机的梦想,正乘着名为“青春”的季风，终将在某一天，乘风破浪，抵达属于它们的彼岸。